墙上的挂钟敲了12下，月光清凉如水。杨歌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着魔的电梯、发疯的足球，人们惊恐的眼神……

       白天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他的眼前划过，紧紧地攥着他的心：“怎么啦？我这是怎么啦？难道我的体内潜藏着什么不可知的力量？不，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中学生，我不希望跟别人不一样。”

       他失眠了。“救救我，救救我……”

       一个声音隐约传来，杨歌从床上坐了起来，把目光投向窗外。外面的高楼大厦像一个个黑色的巨人矗立着，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谁在呼救。

       杨歌重新躺下去，他想一定是自己想得太多，出现了幻听。然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但那似乎不是从身体外面的世界

       传来的，而是脑海里的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地在他的脑海中响着，并且越来越大：

       “救救我……有人抢劫银行……快来抓住他们……”

       肯定是幻听！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离家最近的银行隔着一个街区，不管夜晚有多么安静，听力有多么好，也不可能听见一个街区之外的声音，何况那个声音还是从脑中传出来的。

       杨歌不断地在心里否定那个声音。他想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出毛病了，明天一定得上医院看看。不，还是先去找秦关博士。秦关博士是科学院院士，他也许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闭上眼，强令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匪夷所思的事情。然而他的大脑就像一台没有关上的收音机，那个声音依然

       坚定不移地闯入他的脑中。他觉得脑袋有点儿疼。

       那股神秘的力量又出现了，像激流一般在他的体内奔突着。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一个形状像旋转彩灯，但却是透明的、内部结构扑朔迷离的圆球出现在他眼前，它越来越大，渐渐地旋转成一个有一人

       多高的大球。杨歌吃惊地注视着大球，大球渐渐地失去了球的形状，变成了一扇圆形的门，往那神秘之门里看，是一条火红的隧道。

       他隐隐记得自己曾经进入过那条隧道。通道向他敞开，他身不由己地走了进去。

       杨歌迷迷糊糊地从隧道里走了出来。通道又变成了一个圆球，渐渐地缩小，迅疾消失。

       他发现自己不是在卧室里，而是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罩着钢丝网的窗户、水磨石地板、自动取款机、柜台、敞开的 保险柜……这除了是银行不会是其他地方。可是，深更半夜，他到银行里来干什么呢？他只是一个中学生，在银行里没有一 分钱存款。

       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一下子涌进杨歌的脑中，但他没有时间考虑清楚那些疑问。因为，有两对寒冷的目光正在注视着他，有一把匕首和一把手枪正对着他的胸膛。这是两个用丝袜蒙着脸，手持凶器的亡命之徒。杨歌用余光还看见在柜台的角落里有两个人被五花大绑，嘴巴里塞着布团，用惊疑和求援的目光在望着他。他们大概是银行的工作人员。这时，杨歌脑中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

       “这是什么人？怎么会突然出现？他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体格也不健壮，好像是个中学生，他能斗得过那两个抢劫

       犯吗？……”

       毫无疑问，杨歌脑中的声音是被捆绑着的某一个人的心理活动。他竟然能够听见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他想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在场的劫匪和银行工作人员也有如在梦中的感觉，他们心里都在想：刚才，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蛇形的闪电，闪电中，一个人形出现了，闪电消失，那个人形就变成了眼前的这个中学生。他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谁都没有掉以轻心。劫匪扬着匕首，恶狠狠地说：

       “我不管你是谁，少管闲事，想活命的话就快滚开。”

       杨歌怒视着劫匪，他的心中竟然没有一点儿畏惧感，他义正词严地说：

       “把钱放下，跟我到公安局自首去。”“你小子看来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一个劫匪说着抡起匕首扑了过来。

       那股激流又在杨歌体内奔突起来。他想控制住它，但它却不可抑止地从他的体内奔突而出。

       “哎哟！”

       那个劫匪突然惨叫一声，一种巨大的、无形的力量猛烈地

       撞击了他一下，使他腾空而起，手中的匕首也飞了出去，后背 重重地撞在了墙上，然后身躯弹到了地上。另外一个持枪的劫

       匪扭头一看，吓得发出一声恐惧的号叫，手枪掉落在地。他看 见他的同伴瘫软在地，蒙在脸上的丝袜和上衣全破了，脸上和

       身上都是血。

       “不，我并不想把他这样！虽然他是个劫匪。”杨歌在心里说，他不忍心看那张脸。

       “我投降，我投降……”没有受伤的劫匪完全丧失了斗志，跪地求饶。他的脚下湿了一大片——吓得尿裤子了。

       警车很快赶到。

       两名劫匪被戴上了手铐，一个是被推上警车的，另一个是被抬上警车的。

       大家四处寻找那个擒获劫匪的少年，但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当记者们采访银行工作人员时，他们中的一个说：“他是乘着电光来，又是乘着电光去的。”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第二天是星期六，不用上学，杨歌起了一个大早，骑着自行车赶往秦关博士家。

       “叮咚——”

       杨歌按响了秦关博士家的门铃。“你找谁？”一个充满稚气的声音问道。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开的门，她长得很像布娃娃，大眼睛忽闪忽闪，缺了颗门牙，说话漏风。

       “秦关博士在家吗？”杨歌有些急切地问道。“我爸爸出差了，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你有什么事对我

       妈妈说好吗？”小女孩伶牙俐齿，她用小手指了一下屋里。“不用了。”杨歌有些沮丧地摇头说道，然后推着车离去。“大哥哥再见。”女孩朝杨歌摆手，天真可爱。

       “再见。”杨歌说。他的心里空落落的。

       杨歌把自行车往路上一横，坐在街心公园的水池边上，望着从那条仰首张着大嘴的石头鲤鱼嘴里喷出的银亮水柱，心里闷闷的。

       着魔的电梯，发疯的足球，还有昨晚发生在银行里的事情，回想起来，一切都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和不真实。

       难道那一切都是梦境？我只是做了一场离奇的梦？杨歌的目光转向了路边的他的自行车。

       “对，这一切只能用梦来解释，我根本没有什么超能力。超

       能力是科幻小说里写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在心里说。 清晨的阳光照得自行车闪闪发亮。

       我来印证一下：如果我有超能力的话，我可以用它让我的 自行车动起来。

       杨歌凝视着自行车，心里说：“动一下，动一下……”然而自行车纹丝不动。

       “瞧，它一动不动，我没说错吧？我根本就没有超能力，那些事情都不是真的。”

       他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但也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一股暖流在周身缓缓地运行着。

       “不！”

       他在心里抗拒那股莫名的力量。

       然而，同前几次一样，那股力量迅速凝聚起来，像火山一

       样从他的体内喷发出来。“砰！”

       一声巨响，自行车像被飓风刮了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横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五六米之外的假山上，迸射出刺目的电光……

       自行车贴在了坑坑洼洼的假山壁上，它仿佛不是用铁做的，而是用面条做的，横梁和车轱辘全都扭曲得不成样子，犹如一幅超现实主义的绘画。

       “真见鬼！”杨歌在心里气恼地说。

       “杨歌，你在这里干什么？”有人拍杨歌的肩膀，把杨歌吓了一跳。

       他扭头一看，是一个戴着太阳帽，个子不高，体形精瘦，有点儿猴相的男孩在望着他。

       “张小开。”杨歌叫男孩的名字。

       张小开和杨歌从小学开始就是同班同学，他是杨歌最要好的朋友。

       “你看起来心事重重，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张小开问。“我……没什么。”杨歌摇头。

       他心里有非常强烈的倾诉欲望，但他知道他现在遇到的事情即使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没法理解和相信，还不如不说。

       “走，跟我打游戏去！”张小开说。

       张小开是个游戏迷，他所有的课外时间，有一半是花在玩

       电子游戏上。

       “不去。”杨歌心里烦。

       “走吧，我请客。”张小开将杨歌一把拉了起来。

       电子游戏厅里，枪炮声和鬼哭狼嚎声从大厅里的十几台电子游戏机里发出，响成了一片。

       杨歌玩的是《仙篮奇剑》，由于心里烦，平时能打五六关的游戏他今天一关都没有玩完，就被三头六臂的妖怪杀死，败下阵来。

       张小开玩的是科幻游戏《星舰迷航》。他是个高手，过五关斩六将却没怎么损兵折将，大有无限玩下去的架势。

       “怎么这么快就玩完了？再去买币，接着玩。”张小开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说道。

       “不玩了，没心情。”杨歌百无聊赖地说。“那你就看我玩吧，瞧我是怎么突破最后一关，走向宇宙

       的边缘的。”张小开说。

       接着，他又发射了一梭子弹，一队外星怪物应声倒下，灰飞烟灭。

       张小开打到倒数第二关的时候，他已经有了相当高的积分，兵精粮足，但奇怪的是他的枪怎么也射不出子弹，屏幕上的太空战士怎么也迈不动双脚，而外星怪物和骷髅却变得异常多，

       一些在前几关中死了的妖怪也纷纷复活，向张小开的太空战士发动攻击。张小开只能坐以待毙。

       “怎么回事？”张小开急得满头大汗。

       杨歌也奇怪地盯着屏幕，突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电子游戏机的外壳在杨歌眼里一下子变得透明了，游戏机里的电子元件和线路无比清晰地呈现在杨歌面前。

       杨歌诧异地看了一眼张小开，张小开脸上除了焦急和紧张，并没有惊讶，看来，游戏机对他来说还是游戏机，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的超能力又开始起作用了？！”杨歌心想。就在这时，平时对电路和电脑程序一窍不通的杨歌竟然一下子看清楚了游戏机里的奥秘：老板在游戏机里做了手脚，没有人可以打过最后一关。杨歌又看其他游戏机，它们和张小开正玩的那台一样，都被做了手脚。

       杨歌抬起头，看见了柜台上的告示：一次玩电子游戏超过百万分者，可得奖金1000元。他又看张小开游戏积分，即将超过百万分，杨歌顿时明白了老板的用意。

       “卑鄙！”杨歌在心里说。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愤懑之情。

       那股暖流又在杨歌体内缓缓地运行。“不，不要！……”

       杨歌不希望再出什么乱子，但那股暖流并未听从杨歌的意

       志，再次喷发出来。

       奇迹发生了：张小开的太空战士被解除了定身法，重新勇往直前。战士们的枪管里，也重新喷出了烈焰。这时，张小开只剩下不多的战士和枪弹了。

       他顺利地打到了最后一关，突破了百万分。

       其他电子游戏机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所有的游戏机都对玩家大开绿灯，即使最不会玩的新手，也以极快的速度向最后一关冲锋，积分飞快飙升，向百万分挺进。

       5分钟后，所有玩家都突破了百万分，他们蜂拥向柜台，跟老板要奖金。游戏厅里乱成了一片。

       游戏厅的老板急得眼睛都红了，大声叫道：“不可能，不可能……”“砰！”一声巨响，张小开玩的那台游戏机突然爆炸了，

       屏幕被炸得粉碎，电子元件的碎片四迸，冒出了白烟。“砰砰砰……”

       其他的游戏机跟那台游戏机一样，依次爆炸，响声震耳欲聋。大家都傻眼了。“我的天哪！”和别人一样挤在人堆里跟老板要钱的张小

       开惊呼道。“快走！”杨歌强拉着张小开向电子游戏厅外面跑去。

       杨歌变得郁郁寡欢。

       虽说银行劫匪该认罪，电子游戏厅的老板是咎由自取，杨歌只是一不小心用自己体内的超能力惩罚了他们一下，但杨歌还是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毫无疑问，他确实是一个拥有超能力的人，他体内潜在的超能力到底有多大，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些超能力显然是非常具有杀伤力的，它可以惩戒坏人，但也可能伤害好人，比如那天足球赛之后，现在仍有好几个学生因为被足球撞伤躺在医院里。还有那天的电梯，如果当时有人出来得慢一些的话，便是必死无疑了……

       他无力控制自己的超能力。这就好像体内潜伏着一个恶魔。它只把他当作寄主，随时可能跑出来四处撒野，给世界带来灾难。他不想这样！但是，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