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亮,昨夜大雪紛飛,今朝萬物粉雕玉砌,一處庭院內,雪落在凋零的樹木枝椏上,落在屋頂上,又在屋檐下結了冰,到處閃著銀色的光輝。
院子里獨有厚厚的積雪,卻不見那抹清影。
隨著一個強壯男子的到來,這片寧靜逐漸被打破。
男子在庭院內留下一串足櫻
推開房屋門,屋內的物品雖一樣不少,他卻推斷出這里已無人居住,妻子怕冷,每每還未正式入冬,這火盆定要早早燒起,可今日……
顧隨風似是看到了什麼,徑直走到梳妝台前,拿起一封信。
說是信,倒不如說是休書,是的,平時看起來和順賢良的妻子,將他休了!顧隨風出門不足一個月,就被人休了!
吱呀一聲,有人推開了院外的門,人卻未進來。
“是顧校尉回來了嗎?”
顧隨風走到門前。
張樵夫見是他,將肩上的柴火往上顛了顛,又道︰“顧校尉,你回來了1
“回來正好啊,知會顧校尉一聲,這院子你家娘子已經賣給何員外了,你有空就到何員外家支銀子,這是你娘子離開之前讓我說與你的1
顧隨風面色不改,只是雙眸暗了幾分︰“她去了何處?”
張樵夫似有些難開口,支支吾吾︰“這…顧校尉,你也不能怪你家娘子啊,小娘子正值青春年華,你這行伍之人又時常數月不歸,小娘子覓得良人,棄你而去很正常。”
你也想開點,那日來人可帶了不少人馬,個個身強力壯,縱使你是校尉,手底下管了不少人,也不是對手埃
更不提對方香車寶馬,給你家娘子帶了不少好東西,雖未看到箱子里面是何物,但光看箱子就知道里面的東西定價值不菲。”
顧隨風眉頭一皺,“多謝張哥。”
張樵夫見他臉色不好,也不多留,搖著頭走了,這事兒是個男人遇上都臉上無光,顧校尉故作堅強,心里定是不好受,且讓他自個兒冷靜冷靜吧。
院外無人後,顧隨風板著臉沖暗處道︰“當日情景如何1
只見暗處閃出一道身形,手扶刀單膝跪在顧隨風面前,“王爺……事情正如那樵夫所言,夫人……”
顧隨風將手里的休書團成一團,頃刻便在手中化為灰燼。
三年前,異姓王顧隨風被奸人所害丟了兵權,為了自保,隱信埋名到這偏僻鄉野,與一個女子成婚。
素日夫妻相敬如賓,倒也和睦。
只是顧隨風怎麼也想不到,她林婉兒竟是趨炎附勢之人。
暗衛拱手道︰“那日來人帶了不少兵馬,其中不乏當世高手,屬下怕暴露王爺的身份,又見他們對夫人沒有惡意,屬下不敢現身,這才讓他們帶走了夫人,屬下只遠遠看到,夫人給您寫了一封信……”
顧隨風揚了手中的紙灰道︰“可看清楚來人身份?”
“屬下看來人的馬車掛著的好像趙王府的旗幟。”暗衛道︰“這次來的應該是趙王世子,趙王世子與夫人舉止親密,走時還扶了夫人上馬……”
顧隨風臉徹底黑了。
林婉兒,你好不知恥!
日漸西垂,因宵禁時刻將至,臨安城街道中身影寥寥。
趙王府的一行人方才入城。
林婉兒端坐于車廂內,生出些許緊張之意,慕色沉沉,她無法辨認這臨安城是否與話本描述的一般繁華,听馬蹄聲傳得悠遠,想必臨安城的街道甚是廣闊。
想來就算是鎮上的市集也比不上的。
馬車在入城門後一刻鐘停了下來,林婉兒在侍女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只見眼前的府邸檐牙高啄,在夜色中頗有威嚴,讓她不由心生一絲畏懼。
王府門前一眾僕人擁著一個夫人,夫人一身精致裙褂,發間的步搖在發著金光,在奴僕中不怒而威。
見林婉兒下了馬車,那夫人直撲林婉兒而去︰“ど兒,受苦了,你總算回來了,快快快,隨母親回家1
夫人變臉之色讓林婉兒自嘆不如。
入了趙王府,趙王妃又是讓人給林婉兒斟茶,又是噓寒問暖,一口一個ど兒,讓林婉兒十分不自在。
一旁的趙王世子林信上前道︰“母親,ど兒現在改名作婉兒了,可別叫錯了,他日……”
林信好似在提醒什麼,趙王妃恍然大悟,連忙改口︰“對對對,瞧母親這記性,竟然忘記這回事,下次一定注意。”
林婉兒沉默不語。
ど兒音同要兒。
ど兒這個名字陪伴了她很多年,自從知曉她的親身母親因為膝下無子,被父親休棄,她也被送到鄉下莊子,她便改了這個名字。
說話間,屋外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
“听說哥哥回來了,還將那村姑帶回家來了,在何處?”
趙信和趙王妃面露尷尬之色。
待女子入了廳內,趙王妃連忙將她拉過“清兒,別胡說,這是你大姐姐,日後姊妹倆要互相照應。”
這林清兒年紀和林婉兒不相上下,仗著是趙王府唯一的姑娘,平時在府中橫行霸道慣了,今日被訓斥,心下有不悅。
“母親,找她回來不就是嫁給那活閻王的嗎?過幾日便出門了,用不著和我姐妹情深。”
林清兒說罷對林婉兒翻了一記白眼。
林婉兒听罷,起身不可置信看著趙信︰“大哥,什麼成親,回府之前你只說祖母病重,讓我回來侍疾,從未說過成親一事1
林信見話已說開,我不再隱瞞,說道︰“給祖母侍疾只是其一,其二……是你與顧王爺的婚事。
父親在政務上出了差池,開罪顧王爺,原本這顧王爺被罷黜多年,對父親構不成威脅,但如今父親收到消息,顧王爺即將官復原職,他官復原職,第一個要對付的恐怕就是父親,你就當幫幫趙王府,嫁過去多說說趙王府的好話,這顧王爺手握重兵,深得皇上的寵信,你嫁過去不虧1
林婉兒後退幾步,即使她遠在鄉下,也听說過這話閻王的名聲,這活閻王是朝中唯一的異姓王,不是皇親國戚,因戰功卓越,被皇上親封為王,听聞他冷酷無情,最不喜女子親近。
雖然臨安城有很多女子想要嫁入顧王府,可活閻王至今未娶,听聞有人想要塞女子到他後院,這些女子全都離奇失蹤了,這些女子的結果不言而喻。
林婉兒想到這些,渾身冰冷。
林信當日找到她,只說祖母病重,老人家多年未見她,心里掛念,讓她回王府侍疾。
林婉兒想起小時候在趙王府,祖母對她頗為照顧,現在老人病重,應當回府看望。
可林信卻以祖母不喜她婚事為由,讓她寫下休書,放棄一切回府。
她與夫君雖成婚三年,夫君卻對她十分冷淡,且經常外出數月不歸,想來對她無意。
她從小跟隨母親住在莊子,母親去世後便一個人過,這些年她無數次羨慕過別人一家團聚的歡喜。
一邊是想念多年的家人,一邊是冷漠的夫君,林婉兒便選擇了回府。
不曾想回府沒有家人的溫暖,反而家人要將她嫁給活閻王,林婉兒不覺悲重中來,此刻她無比想念她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