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风端起酒杯啜饮片刻，才悠悠开口：“此事牵扯甚广，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讲得清楚。”
“我还要去见一位很重要的人，见过他之后，再做定论。”
赵言风口中这个很重要的人不别人，正是一年前退位出家，躲进寺院不问世事的天晟帝赵言翼。
两兄弟阔别十余年未曾相见。
谁也没想到，再重逢时，曾经意气风发，手握重权。
捏住赵言风的软肋将他逼出盛都、远走他乡的赵言翼，会成为寺院中剃发出家的僧人。
不请自来的赵言风闯进自己视线的那一刻，赵言翼险些以为是自己眼花。
他仔仔细细辨认了良久，才试探性地说道：“你是，老九？”
老九这个称呼，仿佛在一夕之间勾出了积压在赵言风心底的诸多回忆。
当年在世人眼中，抢夺储位的两兄弟势同水火。
对赵言风而言，比自己年长了十余岁的兄长，在他年幼的记忆中曾给予过他不少疼爱。
身为先帝膝下最小的儿子，赵言风出生之后可谓是受到了万千宠爱。
皇长子赵言翼那时已经到了与其他兄弟争权夺势的年纪。
在那段时间里，唯有年纪最小的赵言风对赵言翼这个兄长来说最没威胁。
赵言翼也愿意在空闲之余与赵言风叙叙兄弟之情。
随着赵言风年纪越来越大，他的聪明才智也渐渐显露出来，成了父皇和朝臣口中的绝世天才。
不知从何时起，赵言翼对这个年幼的弟弟生出了忌惮。
两兄弟之间的感情，也随着各自立场的不同，逐渐变得生分了起来。
当老九这熟悉的称呼被唤出声时，赵言风压下心中的感慨，笑着说道：“皇兄，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果然是老九！
赵言翼无法形容心底的震憾。
记忆中老九的模样，还停留在当年那个被他恨之入骨的翩翩少年郎上面。
与眼前这个成熟稳重又略带几分邪气的男人判若两人。
“你１
赵言翼颤声发了一个单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用何种面孔来对待眼前这个男人。
还是赵言风直率，主动展开了话题：“没想到阔别数年，再次见面，你竟以卸下王冠，出家为僧。”
“皇兄，权利是你人生追逐的最终目标。”
“你正值人生壮年，正是大展拳脚的最佳时机，为何会看破红尘，避离俗世？”
“你真的舍得放弃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赵言风将话说得这样直白，倒让赵言翼没了之前的畏缩和顾忌。
他苦笑一声“万法皆空，因果不空。许是我当年造孽太深，才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老九，你还肯不计前嫌地唤我一句皇兄，说明你心中无畏无惧，活得坦荡。”
“回想当年，若非我非要与你争个是非高下，也许你我二人又有另一段人生际遇。”
“是我的，别人抢不去，不是我的，我也求不来。”
直至今日为止，赵言翼并不后悔当日剃度出家的决定。
接触佛法之后才恍然大悟，他前几十年的人生会活得那么荒谬，是上天降下的惩罚。
惩罚他当年用了不光明的手段，将属于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
而那个被他摧毁了半辈子的对手，便是处处都胜他一筹的老九赵言风。
面对赵言翼的忏悔，赵言风摆手道：“我今日来此与你相见，并没有翻旧账的意思。”
“不管当年谁对谁错，事到都成了永远的过去式。”
“如果你还有印象，应该记得，当年我答应你离开盛都，远走他乡自生自灭，交换的筹码是。”
“你必须给临月一段美满的人生，可是皇兄，你食言了１
面对赵言风的指控，赵言翼苦笑：“是，我是食言了。”
“我这辈子唯二对不起的两个人，除你之外，便是阿月。”
回想当年，当赵言翼意识到赵言风的存在已经危及到自己皇长子的地位时。
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将赵言风这个绊脚石从眼前除掉。
赵言风深得父皇及朝中文武官员的器重和信任，他只能看着老九的势力越来越大。
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作为盛都第一将门之女，风华正茂的凤临月也成了两兄弟共同争抢的目标人物。
那时的赵言翼，府中虽然已经纳了妾室。
可对他来说，被强塞进府中的女人，都是利益结合之下的产物。
唯有凤临月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与众不同的。
令他着恼的是，凤临月竟与年纪和她相仿的老九情投意合。
权利也好，女人也罢，都成了老九的囊中之物。
这给优越感极强的赵言翼带来了毁灭性的伤害。
几经谋算下，他将凤氏一族作为逼迫老九的筹码。
警告赵言风，如果他不滚出盛都，放弃帝位。
便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凤氏一族成为老九任性的牺牲品。
赵言风对凤家唯一的小姐凤临月情有独钟。
他担心心爱之人及其家族会在赵言翼的破坏之下毁于一旦。
这才忍痛割爱，迫不及已地退出这场权利的角逐。
临走之前，赵言风要求赵言翼给自己做出一个承诺。
无论发生事情，都要给凤临月一个完整而又幸福的人生。
凤临月则成了赵家两兄弟争抢下的牺牲品。
在各种利益的驱使之下，不得不嫁进宫门，成了天启王朝的国母娘娘。
回想起当日种种，赵言翼不禁感叹。
“我很想用毕生时间来完成当年对你的承诺，可感情这种事终究是强求不来的。”
“阿月心里爱的那个人不是我，即便我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被她记在心头的男人，依旧是你赵言风。”
正因为凤临月在感情上的不肯妥协，久而久之，赵言翼才会收回满腔爱意。
并稀里糊涂的将这份爱意，转嫁给当年拼命讨自己欢心的陈思思身上。
想到自己花费半生心血去宠爱的陈思思，赵言翼心头再次划过一阵苦涩。
他这一辈子，注定活得可悲又可叹。
赵言风却在这时忽然说道：“临月失踪了１
“你说什么？”
话风转得太过突然，赵言翼还没有从之前的感慨中回过神，便被凤临月失踪的这个消息给砸个头昏脑胀。
赵言风道：“临月失踪，很有可能与二十年前震惊盛都的蒋公案有关。”
“皇兄应该对蒋奇皓这个人还有印象，他是蒋钦国的私生子，年纪与我相仿。”
“却因为其母身份低微，蒋氏一门被抄斩，名字也没能被载入蒋家的族谱。”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幸运的逃过一劫。”
“蒋钦国九族被诛之后，蒋奇皓为报父仇秘密部署，在当年造成了不小的轰动。”